循迹· 用文化给生活另一种可能
【资料图】
主讲：谢承汇
策划：谢承汇
责编：马戏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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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讲天地会那期的时候，提到了洪秀全，有朋友说能不能聊聊太平天国的事儿。这长毛贼引发的故事太多了，要说其中最重要的一件，我觉得就是“天京事变”。
1856年9月1号，北王韦昌辉带兵杀了东王杨秀清，还把东王府里几百人都弄死了。后来事态扩大，凡是跟杨秀清关系好的都被清洗。到了当年11月，韦昌辉被杀，紧接着又是一顿清缴余党，前前后后南京城里死了好几万人，那场面真是血流成河，这场太平天国的内部大清洗，史称“天京事变”。
而要说清楚此事还得从三年前，长毛占领南京开始说。
1853年3月，长毛占领南京，改名天京。进了城的洪秀全一头扎进天王府，基本不过问大小政务，长毛贼的日常事务都由东王杨秀清管理。这一管，发现了点儿问题。长毛贼起兵的时候，号称全员皈依基督教也就是拜上帝教。
◇ 图为洪秀全画像
而所有不信或是和上帝教教义相悖的，都得被长毛从物理上消灭。其中就有儒家那一套。于是，打进南京城后，长毛贼开始迫害读书人，烧孔庙，抄读书人家，把书都抢走烧了。强迫南京人皈依，强迫和尚老道还俗，不入教者就物理超度。
后来长毛贼北伐西征，最北边打倒天津附近，被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击败，北伐失败。西边石达开也跟汉人武装反复争夺长沙等地，总而言之，两边都不顺。此时，清廷又在南京周边成立江南江北两大营，长毛贼可以说形式不太乐观。
面对严峻的形势，相对洪秀全务实一些的杨秀清站了出来，毕竟长期负责领导一线工作，洪秀全的权力被架空。杨秀清就琢磨，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杀人了，得想办法团结一切有生力量。于是打算改变政策，拉拢读书人。
◇ 图为影视剧中东王杨秀清表演“天父下凡”
◇ 图为影视剧中东王杨秀清表演“天父下凡”
这一拉拢出事儿了，北王韦昌辉和燕王秦日纲的人不干了，这俩人不甘心屈居人下被杨秀清吆五喝六，要跟杨秀清分权。就开始搞党争那一套，凡是杨秀清说的，我俩都不认可。杨秀清要拉拢读书人，韦昌辉秦日纲自然反对。杨秀清眼看自己的政策推进不下去，没关系，放大招——天父下凡。
当年长毛在紫荆山聚义的时候，有几年洪秀全不在，人心涣散。杨秀清就表演过上帝下凡，附在他身上，以此笼络人心。后来的西王萧朝贵也搞这套，宣称自己是天兄，也就是耶稣下凡附身。
◇ 图为上世纪80年代，台湾一贯道乩童雷神附体
可以说，乩童起乩这套这几个头领玩得是炉火纯青。后来西王萧朝贵战死，平衡出了问题，这个话题以后节目再说。
言归正传，杨秀清一看韦昌辉和秦日纲反对，就把这套把戏想起来了，开始表演上帝下凡，用上帝的口吻命令其他人必须听他的，还公开指责洪秀全干的不对，据说有一次还打了洪秀全板子。这几个人气得浑身发抖，明知道这孙子是装的，但还得听着。你现在要不听，之前几年瞎话白说了，长毛政权根基也要受影响。而每次上帝下凡，杨秀清所谓出神，韦昌辉必须跪着服侍两侧。次数多了，韦昌辉弄死杨秀清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韦昌辉心里不爽，洪秀全心里更不爽，自己是老大，却处处要受杨秀清的节制，现在吃亏就吃亏在当初说自己是耶稣的弟弟，早点把天父这个坑也占了，杨秀清就只能当儿子。
◇ 图为影视剧中韦昌辉形象
长毛高层之间这几股势力相互争斗，这样下去，必然会陷入内耗。但此时，大家也明白，外部形势不如乐观，不能斗得太狠。既然长毛号称是基督徒，现在基督徒内部出了问题，那就让其他基督徒来评评理。于是，长毛们开始想办法，让洋人来南京，分辨一下到底谁是对的。
那有没有洋人来处理这堆事儿呢？还真有，而且还不少。洪秀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美国神父罗孝全。
说起来，罗孝全跟长毛关系源远流长，早在洪秀全刚刚接触圣经的时候，就差点儿让罗孝全洗礼，正式入教，后来阴差阳错没能成功。此后，罗孝全一直跟洪秀全关系不错。洪秀全写信请罗孝全前来评理，也是想让罗孝全给自己站台。不过，美国当时严守中立，禁止任何官方私人倾向太平天国和清政府，严禁罗孝全访问南京。于是，洪秀全的这步棋就没走成。
既然，美国人来不了，还有英国。而英国人这会儿正跟大清为了能不能进广州城做生意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1853年之后，由于长毛贼席卷南中国，清廷分身乏术，所以也消停几年。英国人听说占领南京的太平天国是基督教建立的，有心在太平天国身上下注。万一太平天国这帮人赢了，以后两国之间信仰相同，生意自然好做。
◇ 响尾蛇号是英国皇家海军首批配备螺旋桨推进系统的军舰
基于这个目的，英国人很爽快就派人来到南京城，看看太平天国到底什么样。
1854年6月，英国公使包令，派出麦勒西，开着一艘叫“响尾蛇”号的船，来到南京城。长毛没让他们进城，麦勒西船长只能写信给杨秀清，表明自己来意，并且提出一些问题。
大部分问题就是为了了解太平天国有多少兵，多少户，日常行政什么样，但其中有个问题挺尖锐，英国人问凭什么杨秀清的头衔里，有“劝慰师”“圣神风”这俩。解释一下，劝慰师，圣神风实际上是洪秀全翻译自英文的圣父，圣灵。基督教认为，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是上帝。你杨秀清怎么还占了其中俩，言外之意，英国人对杨秀清和太平天国的这种行为即奇怪，又愤怒。
杨秀清当然明白英国人的意思，义正言辞的回了麦勒西一封信，信中提了50个问题，考考麦勒西。如果麦勒西答得出来，那就是正经基督教信徒，如果答不出来，那就好走不送。
“天父”杨秀清问的问题，挑几个跟大家看看：上帝多高？上帝面色怎么样？上帝有胡子么？上帝穿什么衣帽？上帝除了耶稣还有别的孩子么？上帝会写诗么？上帝写诗快么？上帝酒量如何？耶稣多高？耶稣穿什么带什么？几个孩子？长什么样？等等等，最后直接来了一个诘问：你们英国人都没见过上帝耶稣，跟我这瞎BB什么？
◇影视剧中洪秀全与英国传教士辩论，传教士表示：这次没白来，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麦勒西看完杨秀清的信，大概也是这种表情
麦勒西看完杨秀清的回信差点没送进ICU，太平天国这帮人看得《旧约》《新约》一定是盗版，他们这哪信的是基督教啊？就是打着基督教幌子的邪教。麦勒西也不客气，给杨秀清回了封信：“我麦勒西要对你说明，我们不信你们的教条，对你的说法不赞同。我们只相信《新约》《旧约》，上帝无形，耶稣是他唯一的孩子，耶稣替人受罪被钉在十字架上，三天后复活，升入天堂和上帝始终为一体。今后他还会再次降临，信耶稣者得救，不信者迷途。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就是上帝。”
跟这封信一起送到杨秀清手里的，还有一套正版《旧约》《新约》。之后麦勒西扭头就走，英国人再也不想接触这帮邪教徒了。
拿到回信和圣经的长毛，除了生气之外，更多的是恐惧。洪秀全杨秀清本来想让洋人分辨谁是对的，现在全给否认了。
既然上帝是无形的，有且只有一个孩子——耶稣，那洪秀全这二儿子哪来的？玛利亚给上帝带绿帽了？既然号称见过上帝的洪秀全就是骗子，那下凡附身的杨秀清不也是骗子？这可是关系到天国信仰的大问题，俩人坐在一边琢磨半天，也没啥好招，还是再把上帝请下凡吧。
于是，杨秀清再次出神，冲着所有人说：洋人那信是胡说，他们那个是邪教，咱这才是对的。而且他们送来的圣经里，有不少问题，你们改一改，改好就行了。
这话说两重意思，一来否认洋人，稳定人心，二来也是杨秀清争权的一个表现。既然要改圣经，那谁来改，谁就有对圣经的最终解释权。那么，谁最合适呢？那肯定是上帝亲自改最合适，而上帝（天父）只愿意附在杨秀清身上，也就是说，杨秀清顺理成章的拥有了修改圣经的权力。谁有这个权力，谁就是天国的老大。
要说之前面对杨秀清的羞辱，洪秀全“弑父”的心还没这么坚定，但现在，不“弑父”就不行了。随后不久，天京事变爆发。
◇ 图为天京事变插画
回看拜上帝会的历史，天京事变之所以能爆发，这与创立拜上帝会后不久洪杨二人的矛盾脱不开关系。
1848年1月，冯云山被捕，这迫使洪秀全不得不亲自营救。此时，刚创立不久的拜上帝会就出现了权力真空。为安抚教众、笼络人心，杨秀清和萧朝贵先后“天父”“天兄”下凡附体，并迅速取得教众信任。面对如此现实，洪秀全等人也不得不妥协，承认杨、萧在教中的地位。也就说，从杨、萧“天父”“天兄”附体开始，洪秀全在拜上帝会中“独尊”的地位被打破。而随着杨、萧二人不断借“天父”“天兄”言事，他们手中拥有的权力逐渐压过洪秀全。
拜上帝会这种先天性的权力结构的失衡问题，在没占领南京，未尝到权力真正滋味的时候，洪杨二人尚且有转圜余地。随着太平天国政权的建立，这种先天性的权力结构失衡的问题，终于令洪秀全和韦昌辉等人用冚家铲的方式进行权力洗牌，待到天王重掌天国大权，韦昌辉也落得一个冚家铲的下场。
于是，在南京城的尸山血海中，洪秀全终于成了天国名副其实，说一不二的天王。
◇ 图为洪秀全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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